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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谢沐阳高二第二学期的成绩一落千丈。

先是年级段考名次下跌30名,再是半期考试下跌50名,最后的期末考,居然跌到了百名之后。

整整一学期,班主任不知道找他谈了多少次话,连家长都请了两三次,不见半点效果。

从其它同学处得知,谢沐阳没有迷上任何玩物,谈不上丧志,而从秦专和孟巧婷处得知,谢沐阳没有谈恋爱,平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努力。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能力不足,跟不上了。

班主任觉得很可惜,毕竟谢沐阳是他一早看中的潜力股,没想到高中刚过一半就出现疲软。

期末拿成绩那天他找谢沐阳谈了最后一次话,说开学后的周末补课名单已经提前出来了,谢沐阳被分到D班。

原以为少年的反应不说难过,至少也应该有些不服气,但谢沐阳的脸上除了坦然,实在找不到其它表情。

连班主任都有挫败感了,挥挥手示意他没事了。

谢沐阳鞠了一下躬,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

秦专和孟巧婷等在外面,谢沐阳脚步一顿,“你们……”

秦专笑得喜洋洋,“等你一起回家。”

谢沐阳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wǒ men又不同路……”

孟巧婷和秦专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陪你一会儿,走吧。”

谢沐阳瞪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女生,刺猬般地竖起防备,“你可怜谁?”

孟巧婷斜了他一眼,“不想让人可怜就争气点。”

“你!”

“怎么啊?谢承阳不在你就变孬种了?”无视秦专在一旁狂递眼色,孟巧婷直来直去地说。

谢沐阳听见“谢承阳”三个字,一反常态地没有暴走,反而萎靡了,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秦专拍着他的肩,“哥们,wǒ men都知道你不好受,可你爸妈都没办法,你能做什么?wǒ men都还没独立,要钱没钱,要人脉没人脉,就算知道他在哪个城市,要找人那也是大海里捞针啊。”

“就你现在这样……”孟巧婷撇了撇嘴,“就算谢承阳哪一天回来了,大概也不会见你吧。”

谢沐阳一震,“为什么?”

“先不说你现在的颓废样子随便哪个人看了都觉得不舒服……你觉得以谢承阳的xing格,他会不认为是他害了你?他不会有愧疚感?你觉得他见你这样会高gāo xìng兴地和你打招呼?”

谢沐阳傻眼了,他从没想到这点,“那怎么办?”

连秦专都摇头,“平时多聪明的一个人啊,现在怎么变这么呆了?你能怎么办?发奋、努力、拼搏、雄起,随便你选个词!”

孟巧婷附议,“指不定那天谢承阳在外面闯累了,就回来了。”

“然后他会回来找我?”谢沐阳呐呐地接口。

孟巧婷笑道:“是,只要你是个让他觉得值得骄傲的哥哥……或者说,朋友,亲人……随便哪种身份都好。”

心情因为朋友的话而豁然开朗,谢沐阳左看右看,秦专和孟巧婷的脸上都带着鼓励的笑容。

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嗯。”

“那好,”孟巧婷边说边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纸,“啪”地往他胸口一拍,“这是暑假补习班的资料,wǒ men和秦专都报名了,来填表!”

……

还得将时光拨回到几个月前,从谢承阳正式打包离家之后说起。

谢承阳走后音信全无,谢父谢母找了三天也难过了三天,特别是谢妈妈,好几次差点哭晕过去。

谢沐阳在一旁看得眉毛胡子揪作一团,想起谢承阳绝情而去的背影,鼻子酸得能滴出醋来。

可是他不能哭,他还要做母亲坚强的后盾。

春节过后,谢爸爸带着谢沐阳去了一趟跃龙职高,想打听毛小金的住址,谁知学校还放着假,根本找不到管理相关资料的老师。

回家把情况给谢妈妈一汇报,她又哭倒了过去。

谢沐阳开始有点恨谢承阳了。

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离开,完全不去想父母的心情,甚至连自己的心情都……谢沐阳压抑不住地觉得失落——还说喜欢呢……哼,原来就这点程度……

随即又想起那天谢承阳凑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暧昧地,温柔地,带着囧囧和一些他无法形容的味道,无论事后在怎样的情况下用怎样的心情回忆起,都能让人烧红了脸。

“男人啊……是要这样做的……哥,你想不想知道,这三年里,我在梦里几次把你压在身下侵犯你?几次把你弄痛?又是几次让你哭了出来?我用那里啊,狠狠地刺穿你,哦,你肯定不知道,排泄的地方也是可以用来囧囧的……哥,你说喜欢我吗?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我啊,是真的喜欢你,梦到你哭了,心里就发软,甚至还想过,就算让你操我我也愿意……”

只说到这里,人就被自己推开了,当时几乎用尽了全力。

谢承阳撞在墙上的声音犹在耳边,沉闷的一声,应该很痛吧……可,可谁让他说那样的话呢?

谢沐阳挠了挠后脑勺。

但是,有一点也不能否认,那样……不要脸的话,有时候想起来,心底深处会涌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原来他喜欢自己喜欢了那么久……原来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囧囧的……原来他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而心软……原来啊原来。

不知不觉中,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谢爸爸拍了他一下,“来帮我洗菜。”

“爸……今天你下厨?”

“你妈都那样了,还能让她做事吗?”说着叹了口气,“小沐,你是男子汉,这段时间要多承担一点,多体谅和照顾一下妈妈,等小承的学校开学了我再去找他……”

谢沐阳这才发现爸爸在短短的几天里,好象老了不少,脸色暗沉,眼角的皱纹从两条变成了三条。

“我也要去。”谢沐阳说。

“小承他们开学比你晚,我去就行……你把自己的学业管好,其它的就别管了。”

“哦……爸……”

“嗯?”

“一定要把弟弟接回来。”

“嗯。”

“绑也要绑回来!”

谢爸爸终于笑了,将一把白菜扔过去,“干活吧!”

2月下旬的某一天,谢爸爸向单位请假,又去了跃龙职高,带回“谢承阳已经退学”的消息,震惊了整个谢家。

除了哭,谢妈妈完全没有其它表示难过的方式,谢沐阳还有些理智,急问:“那什么小金呢?老弟说住他家!”

谢爸爸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毛小金一年级下学期就因为身体的原因退了学,我向学校打听了他外公家电话,老人家说他已经跟人去外地打工了。”

谢沐阳想起一年前跟着谢承阳去医院的情景,出了一身冷汗,“还有个人,姓郑,和老弟的关系好象不错!”

“姓郑的同学高小承一届,已经开始实习,没在学校。”

“可以打听他实习的地方啊!”

“打听了,他自己找的实习单位,没有跟学校报备。”

“老弟寝室里不还有几个人?”

“还有三个,两个师兄在外实习,一个同班同学说他不知道。”

谢沐阳将所有的信息消化了一遍,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身子软软地跌坐在沙发里。

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只听见谢妈妈轻微的抽泣声,时断时续。

谢沐阳心里似有千百只蚂蚁在爬,痒得难受了,抓着胸口重重地呼吸。

“爸,”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沐阳突然说,“你说……他不会一直不回来吧。”

当时他完全忘了世界上有个成语叫一语成谶。

半个月后,谢家收到一封署名不详的平信,可谢沐阳一眼就看出来信封上的字迹是谢承阳的。

信很短,大概意思是说当他们收到信的时候他已经在另一个城市开始了新生活。

信的末尾有给每个人的一句话——

妈妈,请不要伤心,我只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您是家里的顶梁柱,请保重身体。

哥哥,和苏忘好好相处吧,毕竟他才是你真正的兄弟。

再往后,没有此致敬礼,没有署名,只有孤孤单单的两个字,再见。

谢妈妈的眼泪一颗颗地滴在信纸上,这次连谢爸爸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谢沐阳太阳囧猛地一抽,痛得钻心。

他连忙攥紧拳头,手指掐着手掌,想分散一点疼痛感。

爸爸曾说过,他是男子汉,要多承担一点……所以不能哭,否则一家人哭作一团算什么?

那家伙不过是走了,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好哭的?

只是,好痛啊……头痛,手痛,还有胃,连着胸腹的一片,痛得麻木。

晚上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和谢承阳在一片油绿的麦田里捕鸟捉虫,他捉到一只稀有的独角仙,兴奋地转过头去正想炫耀,却发现谢承阳的脸已经换成了苏忘。

苏忘手揣在裤兜里,冷冷地看着他。

他有些生气,嚷嚷着让苏忘把谢承阳还给他。

苏忘说好啊,于是一甩头,又变回了谢承阳的脸。

他笑了,笑着想去拉谢承阳的手,谁知谢承阳也把手揣在裤兜里,那表情……既陌生又遥远。

他说,跟我回家吧。

谢承阳挑着眉毛问哪个家。

他说回wǒ men的家啊,wǒ men一直就只有一个家。

谢承阳说,哦,可那不是我的家。

他急了,说老子说是你的家就是,跟老子回去!

谢承阳笑得肩膀一耸一耸地,说,随便了,我无所谓。

正是谢沐阳最不喜欢听的一句话。

想生气,想反驳,屁股却突然一痛,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翻下了床。

手机站☆★☆★;?春寒料峭的季节,温度还很低,谢沐阳就这么呆呆地仰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细数谢承阳有多少天没有睡在这个房间。

10多天,不止,20多天,好象差不多……确切地说,从除夕到现在,整整24天。

感觉好象过了很久,没有半年也有一载。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谢沐阳抬起双手搭在额头上——原来那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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