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湖纷扰几多愁

想了想,茅山老道还是决定向姜映明求助,便是只有武功才能对付武功,缓缓道:“庄主,贫道有个疑惑,还望庄主为贫道解答——从四十年前无生老母现身,到如今虚皇和天人师出现,这三人似乎都是以神祈名号自称,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姜映明一愣,下意识道:“邪魔外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盗用诸天神佛名号,原没有什么稀奇——咦?”轻咦一声,姜映明有意无意地看向灵渊,继续道:“道长这么一说,十六年前,祸乱天下苍生的邪道萧虚庭,也是以修罗名号自称。难道这一切,并非是巧合?”

茅山老道蹙眉点头,道:“所谓‘无极始盈,太极初现’。四十年前‘无极’出现,十六年前‘修罗’现身,到如今‘虚皇’与‘天人师’尽皆到来——庄主可知,所谓‘虚皇’,原是元始天尊的别称;所谓‘天人师’,其实是释迦摩尼的道号?”

灵渊听得一震,姜映明倒是淡定点头,道:“诚如道长所言,这事儿我也晓得。我华存秘传《黄庭大洞剑经》,记载道家真神无数,无论是‘虚皇’还是外景七神,小子都有些了解。只是诸天神祈,居三十三天之上,本为人道信仰,原非现世之人。这些邪魔外道,窃取真神名号为己用,只怕内里果有些关联,也未可知……”

茅山老道看着姜映明,轻声道:“庄主,贫道此番,原想进京助劣徒一臂之力,以为不过是教门争执;如今看来,只怕教门之外,还有武林之事牵涉。若到不得已时,还请庄主出手相助,贫道不甚感激……”

姜映明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即如此,我倒不好强留道长。便请道长先行入京,与朱阳道长相会,若此事真与那女魔头有关,我定助道长一臂之力,降服邪魔,匡扶正气!罗鞍!”

姜映明喊一声罗鞍,就见罗鞍真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吓了灵渊一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躲在外面的。罗鞍拜了姜映明,就听自家师父吩咐道:“你与龙虎山的师兄一道,护送道长进京,时刻贴身保护,不得懈怠分毫!”

罗鞍朗声应命,随即与茅山老道一并告辞离开。灵渊想着茅山老道此番进京,说不得要往皇宫内院一行,正帮罗鞍操心着“时刻贴身”如何实现,随即便也一时释然,暗道罗师兄武功高绝,原不是自己所能比拟,若他真要混入皇宫之中,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映明眼看两人离开,一时伫立无言,许久才转过身来,看向灵渊,道:“如今前尘往事,你都已经晓得,便是你先前出去,遇上无生老母信徒,只怕也非偶然。”

灵渊点点头,也觉得姜映明所言有理,便是他之前不晓得无生老母的厉害,这会儿是真听闻了。想到这位无生老母,早在四十年前就能挥手斩杀轩辕宗掌门,便是叫他不寒而栗,心中惴惴,不由问道:“姜叔,武功真能练到无生老母那等境界么?天底下真有人,连师祖都奈何不得么?”

姜映明也不知道怎么说,实在是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人能把武功练到那等境界;然而无生老母出手,轩辕康惨死眼前,乃是他亲眼所见,真实不虚,便道:“山外青山楼外楼,天下高人众多,也未可知。以我如今的修为,尚不及师父一半,若是那女魔头尚在人间,只怕我也敌不过她。不过便如道长所说,邪不胜正,你无需担忧。”

说着话,姜映明转头看向门外,轻声道:“这事儿你别跟别人说起,包括玉书,免得叫他们心中生出了畏惧来。一旦心里有了恐惧,这武功就难更进一层了。”

灵渊点点头,一时无言,但听姜映明开口,道:“无生老母的名号重现江湖,只怕龙虎真人和轩辕鸿都还不晓得。此事牵涉重大,还要与他们两位再作商量。”说着话,他看向灵渊,道:“这一次镔铁之国来犯,朝廷原本许诺我等,说只要击退外敌,便能许我三家重开门庭,再立宗派;现如今两国议和,和平却难以维系长久,不用多久,这战火自要重燃——我怀疑萧太后退步议和,与天人师和虚皇入朝进京有些关系,若是你再见那位虚皇师尊,或能从他口中探听点什么消息。”

听闻此言,灵渊浑身一震,这便是姜映明要利用他虚皇弟子的身份,去探听虚皇的消息了。只是到得现在,灵渊还不晓得虚皇为何要传授他桃源乡的武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平安返回华存山庄,此事之中原本是有许多未解之谜,背后难说也有虚皇的算计,就叫他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从虚皇师尊口中,探听出他的秘密来?

虚皇那等智慧卓绝的人物,难道真会心甘情愿,拱手将灵渊送入华存山庄,受姜映明摆布么?

姜映明原本的计划,已经因为无生老母重现江湖而大乱,便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会儿非要抛开一切疑心去用人。虚皇想利用灵渊,姜映明又何尝不想?两人便如两位国手,坐在棋局两端,以天下江山为棋盘,以俊杰才人为棋子,以隐藏在一切背后的秘密为战场,以自己胸中的沟壑为刀兵,着实较量一场。

灵渊是个聪明人,也晓得姜映明话语中的意思,这会儿也能揣摩一两分姜映明的心思,低声应道:“是。”

姜映明微微点头,对灵渊表现出的态度表示满意。其实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彻底看透另一个人,甚至不能看透自己;所谓对别人的理解,不过是从琐碎的日常观察中拼凑出来的,不完整的扭曲印象而已,便如瞎子摸象一般,所知有限。越复杂的人,越难为别人所拼凑;聪明到姜映明和灵渊这样,几乎已经不可能被别人所了解,也可以算是一种可悲。

那日给灵渊服下夺心丹后,姜映明对他着实警惕非常;然而又过得这几日,他又觉得这小子似乎真是一无所知,单纯天真,可堪托付的。疑心重的人,念头转变也快,在姜映明身上就得到了证实;又是今日灵渊与他分享了四十年前那一段恐怖往事,就与他多了一分联系,又叫他心里动摇。

思忖着,姜映明抓过一旁的纸笔来,吩咐灵渊研磨,自己运笔如飞,弯着腰写下了密密麻麻一大张文字,小心递给灵渊,道:“这是大洞剑经第二品的内家经文,你拿去吧!”

纸上墨迹未干,灵渊也不敢将这纸折拢,只捧在手上,一面感谢姜映明传功,一面小心阅读纸上龙飞凤舞的文字。便是这经文,与之前得到的第一品经文相辅相成,其中也夹杂有姜映明听薛岳修指点的体会,十分周全,也十分圆满。

只是这一篇经文上,依旧不曾涉及任何有关神话中“虚皇”或是“外景七神”的内容。

姜映明写下这一片经文,似乎是费了极大的精力和心神,这会儿也有些脸色发白,便挥手叫灵渊离开。灵渊诺诺领命,乖巧告辞,一时离开。

眼看着他消失在书房院外,姜映明才长叹一声,抬起右手摆在面前,仔细观瞧着自己掌中的纹路,好半天才并拢五指,抬手朝对面墙边立着的书架轻轻一挥——就听嘎嘣一声脆响,随即整个书架从正中一分为二,连带着放在中间的那些经卷竹简,尽皆平分为两份,切口光华,宛若刀割。

收回手掌,姜映明又是轻叹一声,这才转过头去,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薛琴心,无力道:“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薛琴心莲步轻移,缓缓走进书房之中,先看那一分为二的书架,再看周遭遍布的大洞剑气剑痕,这才轻声道:“师兄,我早就来了。你这边出了莫大的动静,徒弟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不敢上前打扰,才请我来。这么多年,你还在练这掌刀么?”

姜映明微微点头,又是摇了摇头,道:“练是一直在练,但练出来的似乎不是掌刀……我原本已经舍了这门绝技,今日说起四十年前的往事,才一时心动,随性而为,却是这么多年,这功夫毫无进益……”

薛琴心上前握住姜映明的手,轻声道:“我在屋外听得分明,原是那无生老母又自重现人间。师兄,你如今的功力,已不在爹当年之下;纵是无生老母还在,也是年逾百岁的老人。你我原不必怕她。当年爹能重创她四十年不敢踏足中原,师兄胜她便是易如反掌,她敢冒头,师兄便可出手。”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女人瞧自己的夫君总是高看一眼;饶是如此,薛琴心这话却也说得太过了些,似乎与姜映明先前的描述并不相符。始终姜映明在面对虚皇的时候,都没有多少把握;而虚皇如今的修为,又远远比不上活着的薛岳修。如此说来,能杀薛岳修的无生老母,捏死姜映明便如捏死蝼蚁一般轻松,原不是薛琴心所说的这般不堪。

然而奇怪的是,姜映明对此不置可否,竟像是默认了一般,只环顾四周,面露无奈,道:“找两个靠得住的徒弟,来收拾这一片烂摊子吧!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如今邪魔外道并出,便是这天下,大乱将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先把这里理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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